Chap.1 夢予遠方
把夢給予於遠方,期待完成我未完成的期待。
(序)
他仍然記得與這隻邊牧相遇是幾年前。
那時他剛剛轉來那所國中——因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顯而易見地他來這裡並不是出於個人意願: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家、陌生的環境,加上那陌生的人與事。他不得不重新認識並熟悉周遭的一切,他也必須和那早已相處許久的朋友們道別。有不捨嗎?這肯定會有。人不是冷血動物,沒有人會在離開兒時玩伴後立刻忘卻,畢竟那些幻影時時刻刻都會重現於眼簾。但與其說是感到不捨,他更覺得是感到憐憫更為不過。對那些在離別時的啼哭與挽留,他能感同身受於那難以言表的痛,他也越來越討厭自己的這副模樣。
「嗚嗚……昇暉,你走了我們會想你的,有空一定要回來哦!嗚嗚……」
那場景至今還是那般栩栩如生,不過他並不希望再次重蹈覆轍。那隻小熊和那隻小花豹……這樣離開真的好嗎?他知道答案,可是從來都無法正確面對,於是乎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問自己,嘗試為「自己」的過錯找到一個不算模稜兩可但能使自己心安理得且不失偏頗的回答,但尋找新的答案固然一無所獲。日與夜中產生的夢境,現實般虛幻:他和小獸們正玩耍著,便突然山崩地裂;他從那些夢裡追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父母、同學、老師、陌生人……摻雜著混亂高熵的夢境與那些撲朔迷離的影——他害怕且畏懼。不為人知的力量使他不敢深挖,便摒棄了思考這些的念頭。
不過這裡的同學待他並不是不優,雖說作為下期才轉過來的轉學生確實比較吸人眼球。他在此之前已經做了許多可能的預案:什麼因為太過特殊被同學欺負、什麼因為陌生環境被人孤立等等。意外的是這些本身較為激進但因其常見性而變得尋常的猜測並沒有發生,不知為何他卻失落了。但內心仍在畏懼著,他的灰色皮毛使他並沒有那麼出眾,他內心僥倖。他嘗試減少他的社交頻率,打磨著其他人的耐心,直至他們認為他就是這麼如此。這也許是他未從那些藕斷絲連且不再可能癒合的關係中解脫的最好證明,或者他本身就不配解脫。
他有權利拒絕離開嗎?似乎沒有,自己也不能要求那時候的自己作出什麼很有主觀性的決策出來。自尊心及自我尚未萌芽或方始萌芽之時,唯命是從總是最主要被展示的特徵之一。他也只能保證經常聯繫,可惜也從來都是空談。撇去剛來這裡的不適應性與水土不服,這地方也不賴地說,把之前那地方跟這裡比恐怕只算得上犄角旮旯。大城市證實著更多的機遇,生活品質的提升有目共睹。可他總覺得少了一些什麼,那無法被詮釋與說明的那一小滴微不足道,卻是動中窾要。便如同化學反應中的催化劑、機械齒輪間的潤滑油。
他需要那些畫龍點睛的東西。
…………
(一)
「這是我們班的新同學:煜澄~」台上的虎獸人扶了扶眼鏡,向台下的同學介紹著。在陣陣掌聲中,台上的小邊牧點了點頭,不知靦腆或什,黑中帶白的耳朵隨著下垂的腦袋慫搭著。他始終不擅長於應對這種位於人群焦點中的感覺,不過意外而來的轉學生似乎變得不再罕見,也包括了他自己。「歡迎加入八年二班!嗯……我看看……你就坐昇暉同學的旁邊吧!就是那隻灰狼,旁邊有個空位。」露出和藹的笑容,虎獸人拍了拍一旁邊牧的肩膀,指了指昇暉一旁的空位。
邊牧向著教室稍靠後的位置望去,一張空桌旁正坐著一隻灰狼。躊躇不定地,他提了提背在身後的書包,好像忸怩作態地走向了昇暉一旁的座位。不知窗外發生著什麼,抑或醉翁之意不在酒,灰狼並沒有注意到一旁正站著的邊牧。帶著些好奇與疑問,看到灰狼並無任何反應後煜澄還猶豫了些許,才坐到了一旁的位置上。
「欸?又來一個轉學生哦~」
「居然是一隻邊牧,感覺好稀有的!」
的確,就算這座城市是要比昇暉之前那裡好上不知多少個層級,但也並不意味著國際流通性較佳。來自其他地區的品種也算是罕見,大多數的毛髮都是清一色的純色,就連一旁的灰狼也無一例外。雖然人們都在盡量壓制著自己的說話聲,但幾十號人一同嘰嘰喳喳,加上犬科那傑出的聽覺能力,這教室對他來說無異於幾十號人在內嬉戲打鬧。意識到自己似乎又成為了人群的焦點,煜澄不禁漲紅了臉,低著頭望著自己的小腿。恐慌症的發作伴隨著陣陣噁心衝擊著小狗,他只覺得下一秒就要吐出來般地難受。
「咳咳!大家安靜。我們接著上次還未講完的地方接著講,請大家翻到練習冊的第……」
眼看再放任不管就要失控,台上的班導師兼數學老師鎮壓了班上的群情激昂後便繼續開始授課。不敢忤逆台上的老師,教室裡霎時寂靜。鬆了一口氣,煜澄將自己的文具與學習用品等等安置好了之後,頭情不自禁地轉頭望向了一旁仍不為所動的灰狼。
天空是格外地藍,白雲、陽光,和那微風輕拂。邊牧被雙腿夾著且不安的手,與一旁那正發著呆的狼。
「呃……嗨?」
只是想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煜澄率先發起了話頭。灰狼似乎動了動一直僵著的身子,卻又霎時停滯,隨後便快速轉過身來。臉部攜帶著一絲錯愕與茫然望著面前的邊牧,剛剛他應該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身旁來了個人。
「我……我是新來的同學……」
著急忙慌地回答著來自對方眼神中可能蘊含著的疑問,同樣雙方也意識到了誰都不是發起話題的熟手。
「抱歉……我剛才沒注意……」
「我叫……煜澄……」
彷彿覺得自己剛才的態度不是那麼得體,昇暉便下意識地道了歉。也許是想挽回一下現在的處境,煜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帶著臉上並不那麼自然的微笑。他知道自己並不擅長這些瑣事,但別人告訴自己需要這麼做,他也看見別人這麼做了,便唯命是從,也照貓畫虎地做——人是最擅長模仿的動物。
「……昇暉」
同樣也出於禮貌的因素,灰狼給出了自己的名字,隨後兩人便沒有再過多地交談。灰狼只覺奇怪,以往那始終空著的座位,現在卻已經有了人。好像命運給他開的一個玩笑,又好像命中注定。他冥冥中有種別樣的感覺,只不過這種感覺難以被理解、口述與表達,但直覺卻讓他相信這種感覺,按照它所指引的道路而前進。
…………
每天,他們兩個好像共用一個時鐘般地準時。心有靈犀地相遇於每天傍晚的那個下午,因對於不知原因的巧合或各種意義上的重複,給他們帶來了煩躁與不堪——或許是對於「未知」的恐懼。
這個問題困擾且正在困擾昇暉許久了。主觀意識上所存在的感覺異常的是自己的身體被四分五裂,進行著自己不想去做的事情。那個「自己」並沒有計劃或者明確地不願意去做那件事更甚,另一個「自己」卻非常希望去做。堪比於人格解體般的思維與感知,自己卻能從其中感受到深切的快感。好像那個存在牽扯著他,又放縱著他。
將自己的思維從無窮無盡地白日夢宇宙中抽離回來,昇暉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食堂。雖說食堂離教學樓也並不遠,但感覺那一兩分鐘的路程卻隨著思維發散轉瞬即逝。感慨於時間流逝之時,昇暉已來到了食堂視窗前。可惜的是今天的菜並不能使他滿意,於是只買了一個麵包便朝回走去。也許只是他的身體把思考的優先度提高以至於超過進食,令他對事物失去興趣;或者說,根本不是為了思考而是操控著這一切去見那個他自己想見的他,責令著他自己去接納那個他自己想接納的他。
他並不討厭煜澄什麼,那隻邊牧不會做什麼壞事。相反的是,他反倒對那隻邊牧抱有一種獨特的情感,那種他從來無法在與別人關係中找到的情感,他只是覺得莫名其妙且不知所以然的巧合令他心煩,僅此而已。也許他需要重新思考一下,這到底是何物。
路邊的樹因仲夏時節綠得發黑,又被因日夜更替而即將消逝的陽光被照得發黃。三五成群的學生們勾肩搭背地交談著,昇暉只是不以為然。朋友,他想他也曾經擁有過。現在呢?他不知道他與煜澄的關係是否能算作朋友,也許算不上,或甚至遠超朋友。還是太珍貴了,他還是覺得自己不能擁有。風,是風,穿過林間綠葉,拂過他臉頰的風。不禁停下了腳步,他又想到了那天下午。搖了搖頭,將這些瑣事揮去。
…………
傍晚的餘暉透過窗簾的間隙照射進教室。空無一人的教室之中,只有煜澄坐在座位上饒有興致地看著書。寂靜的教室,沙沙的翻書聲及手指與書頁的摩擦聲三不五時響起。
「還是這麼喜歡在教室一個人看書嗎……?」
顯而易見煜澄沉浸於書海,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口的那隻灰狼。昇暉慢步進教室,眼前那隻邊牧的臉還是那麼可愛,或者說令人覺得秀色可餐。昇暉見到時,始終會激發一些奇妙的情感及欲望——保護欲、佔有慾、原始色慾,或者是這云云種種情感的混合體。也正是這些美妙的混合體,摻雜著同情心與同理心,構建了幾乎完美的人類情感,但同時也脆弱不堪、一碰即碎。
灰狼不知道他對面前這隻邊牧到底抱有如何的情感,是喜歡嗎?衝動攪和著情慾,他不知道他是否值得去愛他,自己是否會德不配位,不能給予他應得的愛,無法在需要的時候作出應有的回應……或將這一切歸咎於突發的性衝動——那個他絕不願意接受其孤行的結果——反過來,也恰恰證明了這個結果的錯誤性為真。也許他該先停下這腦力激盪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全心全意地投入目前所面臨的問題。
方才的步行隨著神經元資訊交換所導致的思維活躍已然停滯,抑制難以控制的思考,昇暉才得以繼續。以後門進入的絕佳優勢就是難以被發現,雖說以煜澄目前的狀態,即使有好幾個人在教室裡大聲喧譁,他大概也很難被成功擾動。輕手輕腳地走到了煜澄身後,昇暉將頭貼近了他的臉頰,試圖轉移這隻邊牧那放在書本文字上的注意力。見煜澄的眼球還是在掃視著面前書的一行行文字,昇暉只覺一陣失落與沮喪。
「這都沒反應哦……」
誰知話音剛落,煜澄就回過頭來。
「我知道你做了什麼哦。剛才的情節很精彩,所以說才沒反應啦。」
「你……你不就是故意的嘛……好壞……」
煜澄忍俊不禁。扶了扶眼鏡,邊牧便轉過頭繼續方才被打斷的閱讀。昇暉嘟起了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地看著眼前那隻令他心醉神迷的邊牧。只是突然想看看煜澄看的是什麼書,昇暉把頭往前伸了伸。
「看的是什麼書哦?」
「是……」
似乎就是恰到好處,邊牧並沒有去仔細辨別聲音的來源位置。仍然認為昇暉還在一旁站著的他,把頭轉了過來。
「唔!」
兩人的吻部恰好撞在了一起,很軟。
昇暉只感覺心裡一團亂麻。不知是因為和喜歡之人接吻的感覺很微妙,抑或是因為內心的那個他覺得他自己做了什麼從來都不該去做的。
「完蛋了,全都完蛋了,他從此肯定會討厭我的。我以後在他眼裡就只會是一個用盡千方百計亂親別人的死變態。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呢?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的如此呢?每當我在嘗試接近某個人,或者達成某件事的時候,都會有意外來變本加厲地阻止我。不想讓事情變得太糟糕……
“『跑』
「那個噁心又令人厭煩到嘔吐的聲音出來了,每次都會叫我逃跑。也許我得把他當成一個真實存在的人,也可能只是在大腦那套愚蠢的『保護裝置』下所誕生的怪誕產物——終究只是另一個我而已。論證那個存在是否擁有生命徵象及生命上的價值,我想是毫無意義可言的。
“『跑』
「他該閉嘴了。就算我跑走,我又能跑去哪裡?教室外、教學樓外、學校外、這個城市外、這個國家外,還是說我該逃離地球?逃離太陽系?那跟自殺又有什麼區別?那我不如直接從一旁的窗子直接跳出去,省時還省力。而且逃出學校就有夠嗆的……再說了,我真的能每次都用這種下三濫的方法去逃離那我本就應該接受的懲罰?如同上帝說會滿足你的欲望,卻每次都是那些壞到不能再壞的事,說不定不是滿足你的欲望而是把你變為祂手中消遣的活物玩具,當你想去質問祂時問題與責任終究都會歸因到你自己身上。
“『跑』
「身體正不受控制地朝門口跑去。也許逃跑是一個頂尖的選擇,使身處火海的自己立即脫身於痛苦。不用靜坐著等待將死之日的到來,而是做點那些富麗堂皇且華而不實的自我價值宣告人格宣言。」
就在昇暉覺得自己已經跑了許久時,才發現一旁的煜澄拉著自己的手。只感到一陣酥軟,與他的手不同,上面的肉墊柔軟且富有彈性,自己的卻很粗糙。他就想一直這麼牽著這隻小手,永遠不放開。雙方的思維似乎已經做了交換,對方應該也想這麼如此,手握得緊緊的。
「我……可以……」
走廊傳來的腳步聲與嬉戲打鬧聲把兩人嚇了一跳,煜澄要說的話被硬生生地嚥了回去。他拉著昇暉的衝出了教室,趁著那腳步聲還未轉換為確切化的視覺之前衝進了樓梯間。片刻之後,慌急慌忙的兩人出現在了一間空教室裡,煜澄鎖上了門。
剛剛的劇烈運動讓兩人一呼一吸地喘著粗氣,他們幾乎是瘋一般地爬上了樓梯。
「對不起……我剛剛……」
不想讓這段關係就此泡湯的灰狼道了歉,他也不知道他錯在了哪裡,但他不願就此作罷。是不小心親了他嗎?可是似乎是他主動湊上來的……
「我故意的。」
幾乎是剛出口,煜澄的答案就使昇暉合上了嘴巴。他在剛才那幾分鐘的臆想中從未料到會發生如此的情況,事情以意料之外的趨勢發展著。出奇的是,他完全無法因為煜澄的主動「冒犯」怪他什麼,反而取而代之的是內心所難以抑制的激動,尾巴以肉眼可見的幅度搖了起來,腦海已被某種情愫占據了主導地位。
「我……我喜歡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
邊牧的聲音越來越小,煜澄幾乎是拿出了所有的力氣與勇氣說出了這句話,可惜最後還是敗給了膽怯。但昇暉還是聽見了,即使暈頭轉向,理智仍然奪回了控制權。一時對於意外的震驚正轉化為沉著冷靜,他很害怕自己因為一時的盲目就做了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自己不想再次因為各種奇形怪狀的意外被奪去與面前人交談的機會。把關係推向新的高度和保持現狀,他選擇最不容易出現差錯的後者。畢竟,愛情從來都不是給懦夫玩的遊戲。
眼前的邊牧也不敢相信自己是如何就這樣吐露自己的心聲的。那早被埋葬許久的已知秘密,好像被盜墓人的興起挖掘出來展示於一切。或許只是在和這隻狼獨處時,他才能放下所有的戒備。防範、保護、隔離網、防火牆……不論什麼保護措施,在此刻都被融化、腐蝕、摧毀與枯萎。
「我們……先好好談談……好嗎?」
從一旁雜亂不堪堪比內心不知所措的桌椅堆,昇暉找出了兩張還算完整的椅子。當自己坐在椅子上時,眼前世界突然就被一片黑白色的物體所覆蓋。重新對焦後,發現剛才還在一旁站著的邊牧此刻就在自己的懷裡躺著。
「欸!別……」
「要抱抱。」
「可是這樣……」
「要抱嘛~」
面對煜澄的請求昇暉完全無法拒絕。除了他經常同意他的請求比如說一起散步什麼的之外,他日思夜想抱在懷裡的小狗,此刻就正在他懷裡,用那雙翡翠綠的眼睛赤裸裸地直視著他的靈魂。小狗的身體是那麼的柔軟,昇暉輕輕撫過剛才因慌亂而被交雜在一起的毛絨,手指小心穿過之間的空隙,攪在一團的毛髮在手中綻開後得以重新舒展開來。煜澄舒服般地閉上了眼睛,在懷裡主動蹭著灰狼的手,嘴裡發出陣陣咕嚕聲。他不敢下手太重,生怕不小心把他的這隻小狗弄壞了。
「快放學了吧?」
灰狼抱了懷裡的小狗許久,才意識到早就臨近放學時間。他們本就該在吃了晚餐之後離開的,剛才的意外加意外讓他們拖了許久。那約莫半個小時的自習也並不要緊,老師很少會親自來班上管理。
「你不是說要談談的嘛……」
懷裡的邊牧拉了拉灰狼的衣領。兩人似乎都知道了那句話是什麼,只不過總有一棟高牆擋在之間,好像三八線阻止著兩人的「越界」,時刻警示著他們井水不犯河水。
「在這裡聊不太好吧,不過好像也沒什麼好地方就是了……」
「我家。」
「啊?這……不太……」
「是不想去嗎……嗚……」
眼看煜澄快要擠出淚滴來,昇暉頓時慌了起來。該死,這隻小狗總是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他也無法對此評頭論足什麼,因為他自己本身的本身就願意如此。
「沒有才沒有!我只是覺得去你家……怪不好意思的……」
「我媽長期不在家。」
「不是這個啦……是……」
「走嘛~」
「那好吧……我爸媽這幾個月都在出差,我晚回去也沒什麼問題……」
「嘻嘻~」
錘了錘抱著他的灰狼,邊牧從懷裡蹦了出來。煜澄很高興,自己所喜歡的人能跟著自己回家;昇暉也很高興,自己能跟著自己所喜歡的人去他家。他們都可以確認的是,對方確確實實喜歡自己。但為何總有東西正在阻止呢?是無法忘卻痛苦的過去,不能接受平庸的現在,還是懼怕未知的將來?沒有人會知道。但他們都知道的是,此時此刻雙方的心中始終都有一片區域為對方一直準備著。
煜澄拉著昇暉的手走出了教室,在快要被人看見時,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
陽光正逐漸從杏黃變為火紅,火燒雲的顏色從淺到深地變化著,光照漸漸暗淡,接下來將由無盡的黑夜所取代。黑夜,卻仍有繁星點綴,給世界帶來猶存一絲的光明。兩人走在學校旁的人行道,手牽著手。
「用得了多久呢?」
「要坐公車啦……」
「哦。」
公車站就在不遠處,無須多少步就將抵達。可惜,在人面前就牽不了手了。兩人一路上沒有太多的交談,卻心有靈犀地感受著對方心靈深處的愛意。
走到公車站台前的長椅上坐下,兩人還是隻字未提。煜澄無聊地晃著腿,眼睛正看著地面。昇暉觀察著眼前的街道:零星點綴的行人、時來時往的車輛、隨風搖曳的樹木、昏黃暗淡的路燈……還有旁邊的那個他。昇暉只覺得自己愛上了這種夢幻與現實交錯的感覺,不,是愛上了那個他,永遠他自己都愛著但卻嘗試逃避板上釘釘事實的那個他。
「所以說,為什麼會一個人坐在教室裡看書哦?」
昇暉開口後便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煜澄身上,那雙碧綠色的眼睛終於得以扭轉方向,重現於眼前。也許問到了什麼特別的,小狗肉眼可見地變得緊張起來。
「啊啊……這個嘛……很喜歡這種感覺就是了。還有就是……」
「什麼?」
昇暉歪了歪頭,等待著那個已經知曉的回答。
「……每……每次都能見到你啦……壞蛋!故意這麼問的哦……」
聲音越來越小到幾乎快聽不見,但昇暉還是一字不漏清清楚楚地刻印在了腦海裡。煜澄光速撇過頭,嘗試掩飾自己的窘迫。小狗撒了謊,與其說是很喜歡這種感覺,不如說是為了見到那隻灰狼故意每天在同一個時間點出現在教室,那頭自己所喜歡的灰狼。
昇暉沒有回應,只是將相握的手攥得更緊了。那個開學第一天的下午,只是一次意外的偶遇,毫無刻意地迎合。教室坐著看書的那個他,門前站著觀望的那個他,在這之後的每一個傍晚都是不容厭倦地如出一轍。兩個新來乍到於鴻蒙初開之界的靈魂,在不可抗力且刻意為之的雙重作用下,相逢、相識、相認、相擁。世界線收束,使兩人碰撞在一起——排斥、吸引、環繞,最終融合,編織著由兩人所共同創造的命運。
「我也是。」
昇暉凝視著煜澄的腦後,輕言細語地吐出那發自內心的真言,揉了揉麵前人的頭。感受到來自頭頂的撫摸感,煜澄忍不住地顫抖。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忍耐與遮掩了,轉過來撲進了昇暉的懷裡抱得死死的。
「嗚嗚嗚——你早點說嘛……大壞蛋!」
邊牧用小手拍打著灰狼的身體,他現在已經知道了。
「好啦,小狗狗別哭啦~」
「唔。」
煜澄把腦袋從昇暉身體裡抽了出來,用那雙淚盈盈的眼睛望著他。灰狼伸出手指抹去了那還存在於眼角的淚水,不知是因為開心還是傷心,或喜樂交加。把眼角清理乾淨後,昇暉又捏了捏煜澄肉乎乎的臉頰。
引擎的嗡嗡聲從遠處傳來,公車正逼近於站台。昇暉拉了拉還抱著自己的小狗,小狗滿臉不情願地任由昇暉拉著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隨著兩聲「滴」的刷卡聲,公車隨即起步。兩人坐在相鄰位置上倚靠著對方,任由車輛的走走停停輕微晃動著。
「別讓我的愛一文不值。請就讓我停留在此刻,永遠停留在此刻……此刻就好。」
…………
「快到啦~」
昇暉敲了敲煜澄的腦門。煜澄揉了揉眼睛,公車內頂部散發著白光的燈讓他清醒了許多。依偎在昇暉富有安全感的懷裡,煜澄只感到溫暖與舒適。
緊跟著前面邊牧小蹦小跳的步伐,他們來到了一扇門前。鑰匙被熟練地掏出並打開了門,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傳遍了整個空蕩的樓梯。
「進……進來吧!」
煜澄打開了玄關旁的櫃子,拿出了一雙拖鞋,放到了昇暉的腳邊,自己則穿上了放在櫃外的拖鞋。
兩人在客廳呆坐著。昇暉觀察著煜澄的家,簡雅的裝飾毫不失美感。空氣中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他之前聞到過這種類似的味道出現在煜澄身上。
「啊……是煜澄……的味道呢……」
「……什麼?」
「啊啊啊!沒什麼……」
昇暉可以很確定對方聽到了自己失言所說出的心裡話,只不過礙於面子不說出來而已。異樣的是,這次昇暉並感覺到會發生不好之事。內心的另一個自己彷彿覺察到面前的邊牧沒有可能逃走了,甚至拚了命地想要接近他。
「你……要不要喝水……」
煜澄站了起來,準備去餐廳給昇暉倒水。
「你……欸欸?唔!」
剛想起步,煜澄就只覺得自己被一雙大手抱了起來——那雙能給他十足安全感的大手。下一刻,唇間的觸感傳來,這次再接觸比上一次還要柔軟與舒適許多。陣陣熱浪般撲向煜澄的臉,肺裡早已被昇暉的鼻息所塞滿,他只覺燥熱。片刻後,灰狼舌頭侵入了他的口腔,磨砂感的舌尖肆意掠過他的細皮嫩肉,奪取著他口中的瓊漿玉液。被性慾沖上頭的灰狼,明明比之前還要強硬數倍,自己卻喜歡他如此。
片刻之後,兩人才意猶未盡地分開。唾液如同兩人此時的心,留戀於剛才長久的接觸。最終唾液因兩人距離變化與重力拉扯,從中斷裂落到了兩人毛髮間。兩人因長久的接觸都覺著缺氧,大口喘著粗氣,嘗試把體內的廢氣更換為維持生命徵象的氧氣。明明令人如此難受的窒息感,此刻的兩人卻覺得這種感覺帶著前所未有的興奮與快感。
「你你……你不是要談談嗎?!」
才喘過氣來,為了不顯得過於被動,煜澄假裝生氣與強硬地對昇暉「抱怨」道。可惜的是,這種小把戲對於昇暉還是太小兒科了,在這裡發揮不了任何價值。昇暉抱著煜澄坐到了沙發上,靠近他的耳根。對著聳拉著的耳朵,昇暉吹了一口氣,隨後靠近用舌頭輕輕舔舐了一下耳廓。
「那好囉,來談談吧……小騷狗。」
「唔!我……我才不是……」
淫蕩下流的稱呼令煜澄面紅耳赤。一些用來進行人格侮辱的詞彙,在此刻曖昧的氣氛下,本意被顛倒,反倒變為了誇讚對方的褒義詞。他想要昇暉對他多說點,他很需要。
「是不是可由不得你。」
昇暉敲了敲煜澄的腦門,轉而開始撫摸身上的小狗,惹得小狗一陣癢癢,不禁笑出聲來。
「嘿嘿嘿哈哈……快點說啦!」
「我想我已經說了吧?」
「得……正式點……」
煜澄把頭撇向了昇暉的腹部。他現在非常需要一個誓言來證明他們的關係是確確實實存在的——他愛他、他愛他。他不想這段關係以悲劇的方式告終,因為兩人的不溝通與所謂的知己知彼拒絕進一步交流,最後都因為兩人的自以為是而分道揚鑣。模糊不清的關係最令人深惡痛疾,因為你從來都不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愛這隻狼。
昇暉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而嚴肅起來。舉起握緊拳頭的右手——
「我宣誓:我,昇暉。喜歡煜澄,愛……」
「你這也太正式了啦,大壞蛋!」
昇暉的莊嚴宣誓被打斷,懷裡的小狗正在對他拳打腳踢。見此情此景,昇暉也不再拘束,直接把煜澄直接撲倒在了沙發上,用自己的力量與體型優勢壓制著身下的小狗。
「煜澄。」
「嗯。」
「我喜歡你。」
深情的告白無須過多修飾——
「我也喜歡你。」
只需兩人知己知彼,加上承諾與誓言。
「那,我們現在算……」
「男朋友。」
「那你是……小騷狗男朋友。」
說到這,昇暉又開始撓煜澄的癢癢肉,每當掠過肌膚,都引得小狗笑個不停。不過昇暉注意到了一點:每當自己磨砂質感的手經過那兩個小突起時,身下的小狗都會震顫一下,發出一聲呻吟。昇暉笑了笑,他知道要怎麼做了。
正值仲夏,燥熱的天氣使得兩人身上都沒添置過多的衣物。因為方才兩人的打鬧,煜澄的衣服已被撩起半截來。那脂肪堆積恰到好處雪絨般白色的肚子與小腹,時時刻刻勾引著昇暉內心那團火似的欲望。終於,那堵隔絕欲望的心牆轟然倒塌。昇暉一下子把煜澄的短袖全部撩了起來,露出了那早已藏在衣物下的粉紅乳頭。
「嗚……不要!」
煜澄只覺得身上一陣涼意,才發現自己的衣物早已不起遮羞作用。他慌忙地想把衣服重新穿好,太遲地,那隻大手早已死死地按著他的衣服始終保持撩起狀態,阻止他的進一步行動。昇暉看著那兩個粉紅小點,毅然決然地摸了上去。胸前觸電般的快感傳來,煜澄不禁叫出了聲。
「啊呃……那裡……嗚啊!不行……」
……
「嗚……輕,輕點……昇暉……唔!」
在幾乎無盡的快感下煜澄的心理防線被一步步擊破,從最開始的假裝不接受變為了最後的假意掙扎。昇暉輕柔過眼前面牧的胸,因撫摸所引起充滿色慾的嬌喘正時刻挑逗著他的欲望。那下面的狼根早已蓄勢待發,褲襠被頂起,似乎隨時準備探出頭來。
「答應我:在只有我的時候,不要壓抑自己的欲望。好嘛?」
昇暉停下手中的動作,等待著煜澄的進一步回答。煜澄知道他與昇暉之間不存在那種令人窒息且會傷害自己的關係,這隻狼在他遇到困難的時候總會站出來幫助他。每一次遇到的困難,昇暉都會來幫他解圍,他大可放下戒備,打開心境的高牆。無條件信任,是建立在這段意義非凡的關係之上的。
「嗯。」
很輕鬆地就答應了,也許他早已放下對昇暉的防備。只不過和愛情一樣,一些事情在沒有誓言的情況下是永遠無法達成的。
「嗯哼,然後呢?」
「……想要。」
「想要什麼?」
「……」
「想要什麼哦~不說我可不知……」
「我想要!和……昇暉……做……」
突然變大的聲音把昇暉嚇了一跳。害羞的小狗就算前面用聲音給足了十分的勇氣,最後那個字的聲音還是小到幾乎聽不見了。
「要不,我們去床……嗚?!」
趁著煜澄接下一句話的間隙,昇暉腦袋一低,一下子就咬住了身下小狗那令他垂涎欲滴許久的乳頭,開始吮吸起來。口腔內的溫熱傳遞到了煜澄的粉紅小點上,溫暖與舒適占據了他的腦海。昇暉鬆開了嘴,揉了揉肉肉又毛茸茸的狗腦袋,用手把煜澄的身子託了起來。小狗聞到了昇暉身上那誘人的味道——男性荷爾蒙夾雜著汗味與一絲清香。他喜歡。
「那邊……」
煜澄指著一間房間說道。昇暉抱著懷裡的小狗打開了門和燈,眼前是一張小床,上面紋著的小狗圖案令人矚目。昇暉聽見懷裡的煜澄哼唧了一下,又把頭埋進了他懷裡,看起來懷裡的小狗很介意被他看到。
「不想我看哦?」
把邊牧放在了床上,灰狼關上了門,轉身撲向了小狗。用一隻手固定住上半身,身體固定住下半身,小狗被灰狼鎖住,煜澄只能把頭別向一旁。灰狼繼續著他要做的事。
「輕點啦……」
昇暉重新舔舐著煜澄的乳頭,三不五時用齒尖劃過。尖銳的牙齒把快感抬高了一層,不一會原本粉紅嫩嫩的小點就轉變成了血紅色,彷彿將要滲出血一般。看起來折磨般的待遇,煜澄只覺得這是對他的嘉獎。燥熱不堪,他禁不住吐出舌頭散熱,又給這景象增添了幾分色情。
覺得進行得差不多之後,灰狼開始他的下個步驟。
「唔……」
輕輕地將面前小狗的雙手舉起,褪去了撩到胸腹處的衣物將其完全脫下。煜澄的上半身現在正被他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