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門「啪嗒」地關上了。緹爾打開了玄關處的鞋櫃，從裡面找到了兩雙拖鞋，一大一小，便把小的那一雙放在了湛研的腳前。此時的湛研仍在思考剛才的事情，並沒有把注意力集中過來。

「意思是說，這個剛剛高鐵坐我旁邊的那個傢伙，就是我的合租人？這也太玄幻了……不過他好像說他叫……緹爾，那看來也就是網路上那個叫『緹』的傢伙了……」

「哈囉？有在聽嘛~」

似乎發現小灰狼出了神，緹爾在臉前揮了揮大手。

「啊啊啊，抱歉……」

「嘿嘿……我想說你要哪間房間呢？」

換好拖鞋，湛研走進了客廳——準確來說是客廳加餐廳加廚房。並沒有華麗的裝潢點綴，也許時下並不流行。雖是不過普通，卻仍能給予十足的溫馨感；較為窄小的空間，也能給予充足的安全感。唯一不足的就是做飯的時候如果抽油煙機不給力會讓油煙到處都是就是了，同樣也是開放式廚房的通病。唯一慶幸的是自己並不怎麼做飯，要做的話很少會弄炒菜之類的，當然就不知道對方怎麼樣了。剩下便是兩間臥室與一間洗手間。兩間臥室分別在廊道的兩邊，盡頭是洗手間。好在臥室門錯開，不用擔心一些奇怪的問題……

「湛研要哪間呢？」

在湛研端詳完整個屋子的布局後，大貓適當地開了口。踮著腳尖，雙手交叉握在胸前，身後那橘黑色的大尾巴三不五時晃動著。

湛研只覺身後的尾巴彷彿是撓在心間，弄得他直癢癢。

「你……你選吧……」

也許是被那妖嬈的尾巴分散了注意力，湛研覺得他始終無法集中地思考。這隻老虎始終有股他說不出口的魅力，勾引著他的心靈。同樣，扭捏地，他一向也不擅長選擇。

「嗯……那我就選裡面這間啦，外面就留給湛研了。」

又分神地說，湛研差不多在緹爾早已走出幾步後才發覺他應該走到自己的臥室去。在自己門口望著緹爾拖著行李走進了房間，湛研也將行李推進了臥室。抱怨著行李該死的重量，正當他要進房門時，緹爾卻神不知鬼不覺地探出了頭。

「要我幫你整理嗎？我這邊弄完囉~」

「唔？不用……不用啦……我自己可以……」

「嗷哦……」

緹爾失落地哼唧了一聲。

「那有什麼需要找我就可以啦～」

「啊，好的。」

關上門，他又忍不住回憶剛才。

「他整理得這麼快？應該才過不到幾十秒的說……是不是故意來幫自己的呢？感覺他好熱情，也許對每個人都這樣吧……」

搖了搖頭，湛研打開了行李箱，開始將一邊的衣物放進了旁邊的衣櫃。並不是他不想讓別人幫忙，畢竟如果能夠少一點事那他心甘情願。只不過什麼都讓別人來做未免也太過失禮，他並不是社交上的好手。更別說……箱子裡裝著的那個東西，他可不想讓別人看見。將行李箱一側的衣物取出並用衣架裝進衣櫃後，便只剩下那個小盒子。湛研在腦海中思考了一下，便把小盒子放在了衣櫃的最角落。希望沒人會看到吧……

把一些書與小說放在了一旁的書桌上，加上一盞檯燈和一台電子鐘，從包裡掏出了幾隻小狗的立繪也依次在旁邊擺好。他隨後取出了床單與被套。整理床上用品算是個難活，不過還好他之前有過一些經驗。整理好後，湛研只覺得精疲力盡。正躺在床上時，電話卻響了起來。

「喂，媽。」

「湛研，到出租屋了嗎？」

「嗯。」

「那就好，自己一個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嗷~生活費我每個月都會打你卡上，你自己分配。」

「知道啦媽，你說了多少次了……」

「媽還有工作，就不說了。記得按時吃飯～」

「嗯，拜。」

「……」

「呼——」

嘆了一口氣，湛研把手機扔在一邊。躺著望向天花板，肚子卻「咕嚕嚕」地響了起來。望向一旁的電子鐘，已經過了五點一刻。

「啊，餓得這麼快嘛……今天中午也沒吃多少就是了，就只是一個麵包。雨似乎還要下好久，看來就只能點外賣囉……」

湛研下床穿好了拖鞋，不得不說質地十分柔軟，大小異常地合適。驚嘆之餘，剛打開門，就迎面撞上來了準備敲門的老虎。

「嗯？我剛想來問湛研要吃飯不來著……外面的雨還在下，應該也只能點外賣了……」

「啊啊……我也剛想點的。」

「欸，那就一起點吧～」

身後的尾巴又擺動起來，看得出來面前這隻老虎非常高興。本想拒絕的湛研被強行拉到了沙發上，隨緹爾瀏覽著外賣平台上的店鋪。各式各樣的美食料理被陳列在液晶螢幕上，令湛研眼花撩亂。不知道吃什麼，湛研無奈地搖了搖蓬鬆的狼尾。旁邊的老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嗯？是不知道吃哪家嗎？」

「是……呢……」

「那我來選一下？」

「啊啊，麻煩了……」

緹爾笑了笑便將手機收回，閉上眼睛後，手指在螢幕上滑動了一會，隨後點進了一家店鋪。不到半小時，熱乎的飯菜就被擺放在餐廳的桌子上。

「湛研來這裡是要……幹什麼呢？」

緹爾向嘴裡大口刨著飯，嘴裡三不五時蹦出幾句斷斷續續的話。湛研因為胃口小，沒吃幾口就吃飽了，此時正刷著手機。見到緹爾朝他提問，眼睛便從手機上移了過來。

「嗯？哦，我來這邊上學。」

「欸，好巧哦！我也是來這邊上學的！」

湛研剛語閉，緹爾便激動地放下碗筷，臉上呈現著似乎閃著光般的興奮。嘴上沾滿的飯粒都還沒來得及處理，話就已經脫口而出了。這引出了緹爾的一個猜想，這值得他證實一下。

「嗯……既然都是來上學的……是哪個學校呢？」

面對緹爾的問題湛研並沒有過多思考便脫口而出，現在他相信已經能足夠信任面前這隻老虎了。他很好奇，因為在一兩週前他們還是陌生人而已。也許更多還是那神秘般的吸引力、佔有慾、支配慾、安全感等等錯綜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所形成的產物所發揮的作用促使著他的進一步行動。管他的呢，他的身體他說了算。

「欸？猜對了嘞～同一個學校，說不定還是同班同學哦？」

「啊啊，這也……這也太巧了吧……」

摸了摸後腦勺，湛研不太好意思地扭開了腦袋。緹爾此時已經吃完了飯，準備整理剩下的廚餘垃圾。見沒什麼別的事情了之後，湛研準備回房間享受一下在旅途中的一天後好不容易的閒暇時光。剛準備邁出步伐走進房間時，卻突然想起來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啊！沒AA！」

他可不想白白地占人便宜，何況面前的這個人跟他的關係可不是一般。之後肯定也要朝夕相處地說。

「那個……緹爾，要不我把錢A給你？」

退回到餐桌前，湛研望著面前正在整理包裝盒的緹爾。他始終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眼睛也三不五時瞟向別處——他還是缺少對視的勇氣，乃至注視。這種情況多久開始的呢？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依稀從他記事開始，他就一直不喜歡對視，也討厭對視。

「欸？不用啦～我請你的，再加上湛研好想沒吃多少欸，都是我在吃……」

似乎被這句話歪打正著，眼前這隻老虎肉眼可見地扭捏起來。的確湛研並沒有吃多少東西，都是他吃掉的。讓別人AA未免也太過無禮……

「那好吧……實際上我胃口沒有很大啦……」

心裡又奇癢難耐，湛研便急忙縮回了房間。仍是躺在床上，望向天花板沉思。窗外臨近夕陽，滂沱大雨早已停止。陽光穿過稀薄的大氣，撥開早已稀疏的雲層，揮灑在湛研的房間裡，充斥著杏黃色。

「我和緹爾的關係……在這一天就變了好多次……哦不對，是疊加了好多次。高鐵的鄰位、合租人，到同學，說不定還是同一個年級，甚者同一個班……」

是不是太快了呢？他不知道，也不清楚，也說不定。這些從未體會過的，新穎且奇特的情感衝擊著他，像是他從來都擁有，但卻從未擁有。或許他該享受這每一個時刻。

「叮～」地一聲手機鈴聲響起。湛研舉起一旁的手機，螢幕上的通知正寫著「新朋友」三個字。點開通知，正是好友申請的介面。

「咦？誰會沒事加我好友……」

大頭貼上的卡通大老虎，旁邊的ID正是那個名字——緹。

…………

那場大雨並沒有給被預測的生活帶來些什麼特殊之處。一日三餐，緹爾有時會出門買，有時也會點外賣。但當湛研每次想要平攤費用的時候，都被緹爾一一拒絕了。但唯一讓湛研出乎意料的是，這隻長相看著五大三粗的老虎居然會做飯。 「怎樣，好吃嗎？好吃我可以每天都做給湛研吃哦～」

「這倒不用啦……」

「啊，是不好吃嗎……」

「啊啊啊沒有，很好吃的！只是想說這樣挺麻煩……」

「欸，沒有哦～只要湛研想吃都可以的……」

『這隻老虎在說什麼啊啊啊！』湛研在心裡大叫道。氣氛的微妙變化都被兩人察覺著，便把頭撇向了一邊。一些無以言表的情愫埋藏在其中，像是一層薄薄的窗戶紙、搖曳的燈籠、有裂痕的玻璃——一碰即碎、一觸即發。

「我……我去洗碗……」

老虎灰溜溜地溜到了水槽前，打開水龍頭開始洗起碗來。湛研彷彿看到了那張紅透的臉。

…………

「走吧！」

「哦哦……」

緹爾看著面前的小狼把拖鞋脫下。

「那是……白……白襪……」

緹爾搖了搖頭，嘗試甩掉內心的想法。但如同變成腦海的烙印，怎麼也甩不掉。

「他那天在車上說的……要是被別人發現他是……男……就不好了是什麼意思，難道真是……」

「欸？你不走嗎？」

回過神來，湛研早已穿好鞋子，在門前望著他。灰色的耳朵隨著呼吸三不五時勾引著他的心。

「啊啊，對不起……」

走在去學校的路上，湛研好奇地望著旁邊、近處、遠處的高樓大廈。或許這對於他來說也算作一種夢幻。夢境乃媒介，帶領人們找到前進的方向。

「啊，我這是怎麼了……好想……湛研的襪子……我好想……還有他的身體……」

「……到底在想什麼啦，不行不可以……他會討厭我的……嗎？」 走在前面的湛研這時才注意到身後的緹爾已經落後了他一大截。

「欸，緹爾今天這是怎麼了？狀態不太對嗎？」

湛研疑惑地望向身後的老虎。這隻老虎今天的表現實在是有些反常。

「啊……沒事。」

緹爾小跑了幾步，跟了上來。似乎是已經計算好到達時間，面前已經是學校了。現在是九點四十左右，報到開始於九點半。因為家離學校比較近的緣故，不到十分鐘的路程，校門口僅有十幾個學生正在報到。

「同學，這裡！」

校門口的報到處前，一隻山羊正向兩人揮著手。兩個人走了過去。

「把文件袋給我就行了。」

拿出文件袋，山羊打開了袋子取出了裝在裡面的資料。

「湛研，十四歲是嗎？」

「緹爾，十六歲？」

山羊確認好資訊，從一旁的一堆文件中找到了兩人的。

「湛研，高一二班。緹爾……也是高一二班。欸，知道是同班同學了嗎？」

「呃……」

『這麼巧嘛……這到底是什麼緣分啊啊啊！』

「嗯……」

『好巧哦，不過能跟湛研一起感覺好開心的樣子……』

兩個人相互瞥了一眼，又不太好意思地偏回頭來。山羊見此情此景，笑而不語。

「好啦，把這份流程文件拿好，按照裡面的流程走就可以。裡面夾的是校卡，別搞丟了，補辦還是比較貴的。不過你們是通勤生對嗎？通勤生可以跳過去寢室整理東西的步驟，直接去教室就可以了。」

不再為難兩人，山羊交予了文件。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現在的學生，嗯……」

…………

「欸？湛研，你才十四歲嗎？」

「對哇，我跳了一級。」

剛才緹爾愣住了好一會，這才引出心中的疑問。

「哦？跳級？感覺好厲害……」

「哎呀，沒什麼啦。」

「哪有，明明就……」

「欸，這是教學樓嗎？」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湛研打斷了緹爾的話，指著面前的那棟建築。與一般的教學樓不同，樓層並沒有很高，至少比湛研之前那所學校矮多了。

「進去看看吧。」

兩人踏進了建築的大門，放眼望去是空曠的走廊，三不五時傳來陣陣談話聲。

「應該就是這裡了，以B開頭的。」

兩人往樓梯走去，灰狼在前面帶著路，老虎則在後方跟著。緹爾三不五時瞥向周圍，好像好奇寶寶一般觀察著一切，但目光最終都凝聚在了前方的湛研身上。那灰色中泛著藍色的毛髮，那隨著行走而一上一下的肩膀，那……

「欸欸！」

正觀察得起勁的緹爾，卻沒注意到面前背對著他的灰狼早已停下來，而旁邊就是他們的教室。一個不小心，大貓直接撞了上去。不過卻由於那身高差，兩人的頭反而沒碰上，倒是緹爾那龐大的身軀，導致湛研直接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說時遲那時快，緹爾的手向前一伸，抓住了灰狼。雖說抓住，但位置也未免太過奇怪，正處於湛研腋窩的那個位置。歪打正著腋窩卻正是湛研的其中一個敏感點之一，在未提防的情況下，直接讓湛研抖了一個激靈，就差叫出聲來了。湛研站穩後，臉上肉眼可見地多出了一些紅暈，同樣的還有緹爾。因為剛才的意外，兩人的毛髮呈現出明顯的凌亂。

「對……對不起，沒怎麼看路……」

「……沒關係。」

湛研只覺得怪異，按理來說對方撞到自己，自己反而應該生點氣才對，一小點也好。但事實卻是他完全對緹爾生不出氣來，反倒覺得面前這隻正道著歉的大貓可愛到了骨子裡。

「進去吧。」

語畢，灰狼和後面跟著的大老虎就走進了教室。放眼望去，教室內的桌椅並沒有湛研之前待的學校有著那麼恐怖的數量，估計下來頂多三十張左右。而在教室前方掛著的黑板上，正寫著「歡迎新同學」五個大字，下方還有一串對應的英文。室內空無一人，他們似乎是第一個來到教室的同學。正愣著，走廊外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眨眼間從教室後門探出頭來的是一隻小巧的金毛獸人。

「已經有同學來了啊！」

說著話時，金毛便已經跑到了兩人面前。

「我是高一二班的班導師，你們這裡的同學吧？」

眼前快要比湛研都要矮半個頭的金毛真微笑著，兩人不禁懷疑起對方的身份來。似乎看出來了兩人的顧慮，金毛獸人接著說道。

「我叫思慕，你們可以叫我思老師，不過隨便你們怎麼叫我都不介意，只要別太具有侮辱性就好。我的個子的確有點小，不過你們不用擔心的！除了是你們班導師，我還教你們語文哦！」

「目前位置還沒排好，所以說還請兩位同學自己選位置哦~」

老師出乎意料地溫柔讓湛研還在震撼之中，緹爾則已經開始尋找起好的座位了。第二排的中間看起來是個不錯的好位置，緹爾走了過去，並把東西放了下來。思慕老師則走到了講台的位置，拿著筆似乎在記錄著什麼。

「湛研，你要不坐我旁邊？」

緹爾看起來還愣著的湛研，好奇且忐忑地詢問著。

「啊啊！好的好的……」

快步小跑著走了過來，灰狼坐在了大貓的旁邊。緹爾頓時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湛研是因為剛剛的事情還生著氣才不理他的。看來是他多想了而已。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麻煩把你們的流程文件給我吧。」

思慕老師走了過來，將兩人的流程文件收走後便向教室外走去。

「啊啊啊……還有，學校對於出校入校沒有嚴格的要求，只要按時到不遲到不早退就可以了，班級群裡有詳細介紹的。今天沒什麼大事情，你們可以參觀一下學校，也可以出校啦！」

接在話後的又是一個標準的微笑，只不過這次的牙齒卻露出幾分。往後轉身，嘴角則露出了難以察覺的上浮。待班導師走遠，湛研才堪堪回過頭來，望向了一旁正微笑著，也同樣看著他的緹爾。

「看來這下是真的同校同班還同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