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ject 2

嗯……還是和之前一樣,並沒有想好標題 so... 文中有一些批註是用作對故事大綱進行規劃的,影響閱讀還請見諒,雖然也沒人會看吧? btw 我寫文真的會很囉嗦地寫一堆心理描寫(

Chap.1 河之彼岸

陰雨綿綿如往常般地突然席捲了街道。梅雨季裡的六七月,雨點正淅淅瀝瀝地從頭頂的雲朵上飛下。人行道上的水坑堆積得坑坑窪窪,與馬路牙子下渾濁又清澈的水流,在時來時往的車輛下飛濺出,擲出一道漂亮的水花。非常令人沮喪的天氣,不想作罷的人們選擇在室內活動以挽救本就糟糕透頂的心情,而不是選擇外出。濕潤的空氣雖令人感到心曠神怡,但被雨點打濕後衣物黏著在肌膚之上的感受還是令人心煩。

細雨正沖刷著人們疲憊的心靈,嘗試著為萬物帶來勃勃生機。似乎是起到了一點微妙的作用,萬物彷彿煥然一新——不知是從內到外的翻新,還是只為被糖衣所包裹著的不堪入目。一天又一天地重複,人早已變遷,事卻仍不變。厭惡之感誕生於迷茫;卻又消亡於無能。天空正被雲層所覆蓋,只有少量的光線透過其中。堪比清晨或黃昏的天空,壓抑著那些未知的不堪入目,掩蓋著那些本就該公之於眾的真相。

小金毛獨自一人在街上漫著步,早已積滿水的人行道在腳踏過時泛起了陣陣漣漪。望向那上方的天空,他覺得他離那個地方越來越近了。什麼地方?他也不知道,不過就是那個地方而已了。也許他可以停下來仔細想一想,為什麼天空會這麼地如此?不過他想他可沒這麼多閒工夫來思考這些。不過倒是有一點他倒是可以好好思考一下:他的父親今早看他的眼神。雖然說不出怪在哪個地方,但是他始終都能從那束目光中察覺並分析到異樣。那時他正趕著準備出門,父親就坐在沙發上看著他,他感到毛骨悚然。也許是自己想多了,或者根本不應該想這些事情。畢竟他父親也對他蠻好的……吧?是非觀是被破壞掉的,這種無法對事件定性的情況下,他喜歡將默不作聲作為答案。舉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上的時間,他不禁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快步於一家酒吧前,小金毛停下了先前踏個不停的腳步。面前的這個地方令他痛不欲生——沒上完國中就輟學的他在父親的強迫下被安排到這裡打工。說是為了維持家用,雖然他也不知道就只有兩個人的開銷能有多大。他很好奇這些店家是怎麼敢去招收童工的,不過有求必應。這個非黑即白的世界,人們遊走於灰色地帶,又有什麼是不正常的呢?他也希望自己能和同齡人一樣,能到學校上學。即使那些知識他都已經略知一二,大部分已經滾瓜爛熟;即使在學校還是會存在對他永無止境的欺凌,但那也總比在這裡打工強上數百倍。他仍然記得那一次只是因為在課堂上回答了一個問題,下課就被班上那一幫子的同學拖到廁所拳打腳踢。他敢做的也只有忍氣吞聲,畢竟在這種極端封閉與壓迫的環境下,誰敢出聲誰就是老大,而那個反抗的人結果只能是不得好死。有一句話叫——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不能說是完全一致,不過也能強行類比上。

而酒吧裡的魚龍混雜令人難以想像,畢竟已經出了社會,下手自然不會有什麼輕重之分。各式各樣的貨色層出不窮,他這樣的珍貴小獸當然是萬眾矚目的存在。畢竟如此細皮嫩肉的小金毛,誰還不想把它肏翻了?他自然也或多或少受到了這些人的騷擾。摸他屁股也就算了,有一次他直接被一個顧客抱起來吸了好幾下,又用那噁心的舌頭朝著他臉舔了好幾口。搞得他身上裹的全是惡臭的口水,完事之後還拍了一下屁股罵了句「真騷」。洗澡的時候小金毛他巴不得把皮扒下來好好洗一個遍。

可惜的是他對此無法反駁——早已被父親所安排與規劃好的人生軌跡就只剩下索然無味。他向父親提起過那些被騷擾的事情,但他只是拍拍手不以為然。他也許從來就沒有真正地體會過生活的樣子,所能做的就只能瞄一眼別人擁有自己卻望而不可及的美好世界。他有想過他所擁有的待遇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不過到最後這些思考所換來的價值還遠不如自己去多做點事情。因為就算他這麼想了,那又有什麼用呢?自由究竟是什麼誰又會在意呢?他始終盼望著那束照向他的光,但是又覺得那束光它卻永遠不會到來了。

毅然決然地走進了酒吧,頓時那股酒精味撲了過來,惹得小金毛直想吐。喘了幾口氣之後,他才稍微適應了這醇厚的酒味。望著昨晚那趨近於瘋狂狂歡之後的一片狼藉,他內心只明白他今天又有夠他忙的了。嘆了一口氣,踏步到前去二樓的樓梯,他從那後方的小隔間裡取出了拖把與那一系列的清潔工具。提著那沉重的水桶,他走到後門的院子裡接了一桶水,又氣喘吁吁地拎到了室內。在棗紅色的木地板上撒了點水之後,小金毛終於拖起地來。

灑在地板上的酒水被拖把吸了起來,碎裂在地上的玻璃酒瓶碴子伴隨著拖把移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好在他對這套工作流程瞭如指掌的他,並不覺得這些工作是件難事。小金毛將東倒西歪的桌椅扶正,將碎在地上的玻璃碴用掃把掃起……這種重複又重複一遍又一遍的工作,如果是個機器的話才不會覺得無聊。在忙活許久後,這無聊又費力的清潔工作終於完成了。收拾著清潔工具,小金毛想一會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也許終於有時間用來休息一下了……吧?

「喲?翟迤!」

那個令他厭惡的聲音隨著玻璃門開關的吱嘎響而出現。雖然這裡的每一個人他都很討厭,不過他有十足的信心確定那聲音的主人就是那隻討人厭的鬣狗。手裡繼續做著最後的收尾工作,他可不想去理睬那隻東西。在他眼裡那隻鬣狗不過就是一個死變態,僅此而已。見那隻小騷金毛沒有回應他,鬣狗心裡氣不打一處來,帶著不買帳的心直接捏了翟迤一把屁股屁股子。

「你幹什麼啊你?死變態!!!」

觸覺神經使他感受到臂部傳來的觸感,翟迤被嚇了一大跳。突然意識到鬣狗的那隻臭手此刻正搭在他屁股上,手指滑過了他股縫之間的敏感地帶,傳來的觸感刺激著他的大腦。他連忙轉頭,幾乎用盡吃奶的力氣打掉了那隻手,可惜那種力度對於鬣狗來說只是搔搔癢。小金毛朝著背後的鬣狗呲牙嘗試警告對方行為的僭越,但那被露出的小尖牙反倒給他那可愛單純的相貌增添了一絲虎氣與調皮,讓面前的鬣狗更想好好調戲一下這隻小狗了。

「怎麼了,不讓摸?我看你是很想要啊?不喜歡的話,難道你的那騷狗雞巴還會撒謊了?」

被狡猾的鬣狗說到點上翟迤才發現自己的褲襠早已被那小巧可愛的犬根頂了起來,出現了一塊不怎麼大但卻尤其顯眼的小山。來不及去進一步思考,翟迤慌亂地捂住了褲襠那一部分,遮掩著下方的窘迫不堪。鬣狗笑了笑,隨後趁著小金毛的不注意一把握住了他的小肉棒,這下子可把翟迤驚了一下。不顧身前小狗的阻攔,鬣狗正肆意地揉搓著小狗的下半身。難以忍受並被壓制的快感無時無刻地衝擊著理智,但卻在勢不可當的攻勢下最終決堤,一聲呻吟從他那半張半合的嘴巴裡蹦了出來——那聲呻吟,夾雜著他那已被壓抑許久也未曾釋放過的欲望。感覺前端部分已經變得濕潤起來,他禁不住該死的好奇心往下看去——只見自己的小狗屌因為即使隔著布料作為阻礙卻好像虛無地撫摸正冒著流之不盡的淫水。

可惜的是鬣狗並沒有進入下一個步驟。他拍了一下翟迤的屁股,以調戲的口吻罵了一句「騷貨」之後就走上了前往二樓的樓梯。畢竟他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不可能一直陪他在這裡玩這玩那?欸等等,怎麼說得跟我很喜歡跟他在一起一樣?不不不,那人就是一個十足的變態。搖著頭,他順勢走到了吧檯前,等待著晚上客人們的進一步到來。

忙碌的傍晚時分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漫長。隨著時間的流逝,酒吧裡出現的人群逐步增長。理所應當,空間也變得越來越狹小,空氣也隨著人們的一呼一吸變得逐漸悶熱,這可不是一件好事。翟迤很討厭這種擁擠的感覺,他現在非常想擠出人群去後門那裡透透氣。那實在是擁擠的人群導致他花了幾乎好幾分鐘才走到了後門,不過還好的是,一陣舒坦的冷空氣撲面而來。早已停止的微雨,但還殘留在空氣中的水珠貼上了臉頰,熱傳遞正帶走燥熱。

這樣的次數有很多次了。每天晚上酒吧開張時,如果擠滿了人群而且他自己也沒有什麼要緊的工作要做的話,翟迤都會來到後門這個地方透透氣。天空那烏黑的幕布下,星星若隱若現地附著於其上。而後的雲早已稀薄了幾分,卻還泛著陣陣白暈,似乎是為這幅畫添了幾筆灰白色的油漆。望向天空,如果他可以的話,翟迤也想成為天上那群星星的其中一員,只是不知道他們還願不願意多收一個累贅。翟迤心裡知道那群星星是一個又一個的恆星,只不過因為距離原因變得如此渺小。如果能到它的附近,說不定就會發現他實際上都比太陽大上好幾倍……他是不是有點異想天開了?也許這些三不五時的天馬行空,也能給這始終平平無奇的生活帶來許多新意與生機。那閃耀的星雲,那遙遠的星系,那璀璨的星團,那塊他所盼望並期待的天境之地——如同他那墜地於荒誕及自我欺騙的夢想與執念,一直以來都正逃逸於他內心的引力範圍,脫離於他的掌控。最終,他們將流浪於浩瀚無垠且無盡的宇宙之中。

「翟迤!人呢?」

現實的低吼打斷了他沉浸於美好世界中的無盡幻想。粗魯般的頓挫與刻薄般的鋒利,翟迤知道他又有得忙活了。不得不打斷在室外獨自一人的愜意,他重新拉開破舊的木門,酒精的氣息再次灌滿了呼吸道。本因為冷空氣而清醒的頭腦再度暈起來,他花了一些時間來重新適應環境。走到吧檯前,翟迤開始打起了他的雜事。他在酒吧並沒有被分配特定的工作,平時有什麼能做的就叫他去當助手,或者有時一些髒活累活也會直接交給他。翟迤只覺得自己活生生變成了一個打工機器,忍氣吞聲習以為常的他,也潛移默化地覺得自己受到這般對待沒什麼不妥,甚至是一種優待?穿過人群,翟迤只希望他能夠順利與這些摩肩擦踵的人擦肩而過。他發覺自己的屁股好像被摸了好幾下,或者只是錯覺而已。

…………

臨近凌晨三點的夜,酒吧裡最後的狂歡接近尾聲。人們蜂擁著擠出酒吧前門,帶著一陣陣驚呼。空氣中瀰漫著腺體分泌出的液體,夾雜著酒精特殊的醇味,甚至攪和著嘔吐物的味道。人流的擁擠使得周圍的物體被推動,酒瓶掉在了地上,被人們踩在了腳下。熱鬧——不,混亂的場景在不久之後便化作泡影,翟迤得以開始執行他的收尾工作。還好晚上收尾時的工作並不是很多,主要就是把一些酒瓶復位,杯子洗乾淨放好之類的雜事。至於地上的那一攤狼藉,留給明天的人來打掃即可,畢竟晚上三四點來打掃估計完工後天都蒙蒙亮了。老闆定的規矩,沒人想違背。

翟迤忙完手裡吩咐的工作之後便趕到了更衣室。他可太想快點換下這奇醜無比的工作服,盡早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了。打開那扇吱嘎響的門,走到了自己的櫃子前,翟迤開始褪去自己身上那套已經沾滿了令人頭昏腦脹的乙醇味與摻雜著惡臭汗味的工作服。還好這裡很安靜,那股難聞的酒精味也沒有那麼濃烈。翟迤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人們會喜歡那種難喝至極的東西,味道苦就不說,喝了之後還暈乎乎的。更衣室內只有難聞的汗臭與腳臭味,混合著荷爾蒙的獨特味道。雖說是「臭味」,可是他每次聞到這些味道時都會感到無比的興奮與激動。

「啊唔!」

下方傳來的緊迫感喚醒了他沉醉於幻想的思考,不知不覺中那根不爭氣的小狗棒就豎了起來。羞恥地望著那根正隨著自己心臟脈搏所跳動的小棒,他的欲望也隨之越來越強烈了。他的衣服現在只剩下貼身的內褲,只要他想,再往下一拉,那處敏感且燥熱的地方就會暴露於濕熱的空氣當中。那時,他的快感將達到前所未有的頂峰,只是他也不敢在這裡這種公眾場合放開自己無拘無束罷了。

就在他想放棄這個想法,把自己的衣物快速換好盡早回家時,位於他後方的門突然間被打開了。這不在翟迤的預料之中,他很清楚地記得他進來前先鎖了門的,應該不會有人能進來才對。小金毛猛然回過頭,可惜已經來不及穿好衣服或直接躲到一邊去了。從門框處擠出來兩個人交談著正向前走來,發現面前脫得只剩內褲的小狗狗時愣住了好一會。隨後,那兩張上一秒還在錯愕之中的臉就剎那間轉變為了壞笑及不懷好意,投射著他們那內心深處的欲望。兩人步步緊逼地並排向他靠近,翟迤只能一步又一步地往後退去。可惜距離牆的位置並沒有多遠,他不一會就退到了牆角。酒吧不可能有多大氣,只是一個員工更衣室肯定不會搞得有多大的空間。他縮成了一個球,畢竟他也沒有穿牆這種玄幻的超能力。

「騷貨,就只穿個內褲,是要勾引誰啊?」

「怕不是想要了,才故意穿成這樣給我們看吧?」

「恐怕早知道我們要來,擱這準備賊久了!」

「哈哈哈哈哈……」

兩人毫不掩飾地說著粗俗下流的流言蜚語,指控著他莫須有的罪名,朝著他狂笑。其中一隻直接低下身子,用那粗糙的手捏住翟迤的下巴,強行讓他把那因為羞恥而撇過去的頭轉過來。旁邊的另一人也正看著他大笑,那副模樣只讓翟迤感受到了強烈的反胃感。重新將目光對焦於面前的人,才發現他就是今天下午調戲自己的那隻鬣狗。他感覺他的雙腿肌肉早已癱瘓,正任由對方隨意處置。那根剛因為驚嚇而軟下去的小狗屌又再一次地硬了起來,也許是此刻他的腦海正暢想著之後可能發生的事情云云種種。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明明是那麼地討厭眼前這隻此時正壞笑著的鬣狗。急於獲取愛的欲望,促使著他做出那些誤以為傷害為關愛的蠢事。胡亂的腦袋裡,他立刻想要這隻鬣狗脫下褲襠,露出那位於胯間早已蓄勢待發的巨物,把他身體上每一個地方都好好肏個遍。

「喲喲,真就說幾句就硬!」

兩人再次大笑起來,不過這次卻帶著看完樂子後滿意的情緒,捂著肚子張著那合不攏的嘴爬出了門。更衣室裡只留下了翟迤一人蜷縮在牆角。他始終都無法釐清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藥會對那隻他厭惡至極的鬣狗抱有異樣的情感,這世間的這一切他都覺得是那麼地不真實。自己的意識毋庸置疑地存在著,但操控自己行為的那部分卻早已被贈送給別人,自己對此無能為力。他所作出的選擇完全無法代表他的真實意願。這種趨近於絕望的情況,誰不會失去那渺茫的希望呢?等到那兩個聲音逐漸消失於可聞範圍之內,他才重新回到了更衣櫃前,繼續換著還未換完的衣服。他現在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在胡亂之中還不小心繫錯了幾顆扣子。把衣服調整完畢後,他拔腿就跑,這個鬼地方他可不想再多待會。待久了他反而覺得變得晦氣,再多待會就會變得不幸。

衝上了酒吧前門的小巷,他朝著家的方向走去。這些長久以來的侮辱與欺凌,挑釁與嘲笑,他也許要一直這麼忍受下去,直至他生老病死的那一天。他不想這麼碌碌無為地度過整整一生,他想去追求那些遙不可及的理想與幻境。可是,他現在又能幹什麼呢?他為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所作出的反抗又有什麼實質意義上的意義呢?令人感慨,他無法找到任何合理的答案。這沒有意義到該死的生活,他不知道還能怎麼樣。他甚至開始期待上天會不會再給他一點挑戰、困難或磨難。翟迤想再觀望一眼頭上的星星,可彷彿知道了他的意圖一般,那原本還滿天星斗的夜幕早已被無盡的漆黑取代,他看不到——也找不到任何可見光。

邁著生硬的步子踏出小巷,移位到熟悉的大道上。車輛的發動機驅動著汽車從他身旁駛過,試著掀起一陣微風。可力度即使巨大也無法改變任何已有的現狀。紅綠燈紅綠黃地切換、人行道上的寂靜無聲、路燈上泛著昏黃的燈罩、水流沖刷下蔓延青苔的河堤、遠處停靠但仍搖曳於水上的帆船和那曾燈火通明的碼頭……不知不覺,他就已經走到了港口。這是河流的出海口,是這座城市航線與水上貿易的關鍵要道。海上或河上,三不五時有輪船或貨輪經過,汽笛的嗡鳴聲震耳欲聾。禁不住地停下腳步,翟迤順而坐到了河堤旁的長椅上,望向了那遠處燈塔正射出燈光,環繞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可從不聚焦於他。他也好想擁有一座燈塔;一個人作為指引他方向的燈塔。在他即將墜入地獄之時,用上帝般的手將其拉出水深火熱的深淵,或化作靈魂與他同在。不禁感慨,大千世界人來往往,無一人曾向我招手。

他想起了那個人。

周圍熄滅燈光的矮層建築被黑暗所籠罩,遠處那近似天邊的城市燈紅酒綠惹人醉,亂花漸欲迷人眼,誰又知道在那下面葬送著什麼不可告人?他不知道、也不能知道、他也不想他媽的知道。但他知道:夜深了,他不能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一刻也不行。那股無法被壓抑的恐懼感還是包裹住了全身,他知道他現在必須得回家了。為什麼?不是說了他不知道嗎?他必須得這麼做。

從長椅上猛然蹦起,翟迤朝著家的方向跑去。好在他家離碼頭並不是很遠,幾分鐘的路程在他連走帶跑的情況下一兩分鐘就趕到了。由鋼筋混凝土築成的結構,他步入了位於其中的樓梯間。踏上了幾步水泥樓梯,腳底與地面的碰撞聲反彈到冰冷的牆壁,響出空蕩的回音。翟迤來到了那扇門前,不知為何他卻始終沒有那該死的勇氣拿出鑰匙打開那扇門。也許是受那個人的影響,他只希望事情接下來能發展得足夠順利。什麼事情?即將發生的事情,他知道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他好像被賦予了什麼預知未來的超能力,此刻他的「超能力」正指引著他做一系列的事情。為什麼會相信這樣的一個存在?他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好奇心?他也不擔心會發生什麼壞事,畢竟如果世界上最壞的事情都發生在他身上了,那還會發生什麼更壞的事情嗎?是這樣……吧。

拿出斑駁鐵鏽的鑰匙打開了門,迎面而來的是黑暗。回憶被強行上了枷鎖,他可以擁有許多的鑰匙,卻沒有一把鑰匙能被用來打開那一道鎖。他嘗試重新將記憶浮現於腦海,可惜記憶似乎就已經停滯在那裡了。他不甘心,但故事到這裡就應該結束了。

…………

「嗯唔……嗨?」

眼前的小熊手裡拿著一根冰棒,嘴裡還塞著一根。小金毛正坐在長椅上望向別處,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前早已站了個人。見小金毛沒有反應,他又呼喚了一聲。

「唔……能聽見嗎?」

天空很藍,幾朵白雲點綴著並流動著,將太陽三不五時遮蓋,又三不五時露出。小熊的這次呼喚有了一定的成效。小金毛回過頭來,這才發現面前的小熊。

「啊啊!對不起……沒注意到……」

「沒關係~來,請你吃冰棒!」

「欸欸!」

小金毛只覺得意外。他並不認識眼前這隻小熊,從他記憶裡僅知道的幾個人可以確認這一點。他會不會在這冰棒裡下了毒?不不不,不能這麼想,眼前的小熊看起來並不是會做那種事的樣子。端詳了一下,面前的小熊的毛髮是雪白,幾根雜毛在腦門上卻並不影響觀感,反而帶來了一絲活力。盛夏酷暑,隻穿著短袖短褲的小熊露出了那圓滾滾的手臂,看起來怪可愛的。

「嘿嘿,我覺得很好吃的~」

把冰棒交到了對方的手上,小熊坐到了一旁長椅的空位上。空間也很合適,似乎是專門為他留的位置。毛髮此時正貼著毛髮,柔軟且暖和,異於夏天悶熱的空氣。伸出舌頭舔了一口冰棒,在清涼的觸感傳來過後,又是一絲別樣的甜味。煥然一新的感覺占據了絕大多數。

「好吃吧,嘿嘿~」

「嗯,感覺好不錯哦……」

似乎是看到小金毛很喜歡,小熊禁不住開心起來。身後那團小毛球也動了起來,更別提明顯的臉部肌肉了。又舔了一口冰棒,小金毛的思緒又回到了剛出的問題。

「嗯,所以說……」

「看見你經常坐在這裡,就想交個朋友啦……就從冰棒開始嘛……」

濕鹹的海風拂來,使空氣變得越來越黏著。朋友?他知道那是什麼含義,不過似乎此刻卻是別樣的陌生。他極少社交,自然朋友也不會很多,或者說沒有。自信心的缺乏或是對危險的懼怕,也許吧,但是他知道這二字的含金量有多麼可觀。

「我……我嗎?」

「嗯?難道這裡還有別人嗎?喂,出來!」

小熊笑了笑,朝著別處呼喚了幾聲。自然是沒人回應,便把頭轉了回來。小金毛又舔了一口冰棒,味道一成不變,也應該是的。但是他卻覺得多了些風味,濕咸溫暖的味道,很幸福。

回憶與之前朋友的事情。
見證朋友的逝去、悲劇 or
朋友帶來的傷害

…………

寒冷此刻正充斥著他的身體。

感官如同被剝奪般;悲觀地,他無法感知身處何境。這種感覺既感到受寵若驚,又安全感十足。他似乎處於水中,他聽到了水的聲音。這麼說的話河水也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冰冷刺骨,與其說是冰冷,不如說是溫暖。這種特殊並獨有其道的溫暖,因為水圍繞著他的身體。未知的力量正把他拉向更深處,水面仍殘留的水花也許就是他曾經存在的證明。揮灑於空氣之中,不過卻轉瞬即逝。

「這麼說,好像是跳河了啊。」

他嘗試去回憶那些被封存的記憶,被埋葬的往昔,可惜他所能記得的就只是那天他從酒吧工作完回家,而從他打開那扇不願進入的門那一刻起至他站在河堤上縱身一躍的那一時都只是白花花的空白。他討厭那個操控他記憶的人,私自篡改著他的親身經歷,將板上釘釘轉換為雲裡霧裡。他想張開嘴質問,可是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張開那張該死的嘴,彷彿已有針線將其縫合。水仍然環繞著他,他覺得水是愛著他的——充滿了他的口腔;流淌了他的咽喉;灌溉了他的肺腑。

他覺得他還是迷失在這一切比較好。

…………

(被於櫟救起後聯繫家裡人等等。)

風聲。

不,是水聲,只能是水聲,水的嘩嘩聲。不知上一次聽到這樣的聲音是何年了,不過他倒是很清楚地知道在哪聽到的這種聲音。像是在河邊,或是在海邊。只覺得一陣沮喪,他的願望並沒有如期而至,將他抽離這個苦楚之地,不過這似乎已經成為常態了。特殊的是,這次的願望僅僅是去控制自己那一文不值的生命而已,僅此而已。水還是如同墜入時那般圍繞著他的指間,水流隨著水波時而漫過,時而退去。他不願睜眼去感受那個已經使他失望透頂的世界,他也許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意識逐漸模糊起來,可是明明他才剛醒 不久。隱約般地聽到了幾聲腳踩著礫石的沙沙聲,急促地,隨後便是一陣死寂。如果他被找到再被抓回去,那他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離開這個地獄的法子有很多種,他倒是沒有什麼必要去專門糾結於這一種死磕到底。他覺得自己的身體漂浮了起來,落入了溫暖的空間之中,如同環繞著他的一雙大手。或者說就是一雙大手。

…………

火爐裡的柴火燒得正旺,自己身上正覆蓋著溫暖舒適的毛絨毯狀物。這是翟迤僅用聽覺與觸覺所得出的結果。好奇心於天生的基因始終催促著行動,他睜開了眼,頭頂是類似木材構成的天花板。扭動眼球與腦袋環顧四周,懷舊的古式風格令人睹目。這棟房屋的所有人似乎刻意為之,房間裡裝飾風格古典但設施仍然現代。他很喜歡這種懷舊的感覺,不失現代功能性家具的方便快捷,卻仍舊保持著溫馨。木材散發著幽幽清香,攜帶著來自大自然的質樸氣息。翟迤用爪子抓住自己身上的絨毛毯,用那水靈靈的鼻子嗅了嗅夾雜於其中的氣味,也是他喜歡的味道之一。

「醒了嘛?」

一旁傳來腳踩於木地板之上的嘎吱響聲,從一旁的樓梯口處出現了一隻灰狼,手裡正端著杯子。這可把小金毛嚇了一大跳:他可不想被人當作食物就這麼吃掉。灰狼逐漸向他的方向靠近,他得以好生觀賞一下灰狼的外貌。胸前略顯凸起的胸肌,四肢的肌肉在被撈起的袖子及褲腿下顯得更有性張力。脂肪的完美堆積,使得灰狼看起來很纖細,卻絲毫不缺任何力量。但最反差的是在這副壯碩的身體之上,是一張可愛又略顯痞帥的臉。從外表上直接來討論,這隻灰狼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危險之處,可他還是防範一點比較好。灰狼的目光停留在了翟迤的雙瞳上,他似乎意識到了那份恐懼是由他產生並帶給小金毛的。

「不用害怕啦……我又不會吃了你。」

灰狼並不想嚇到別人,可惜他這樣彆扭地解釋與安慰沒有起到任何有效作用,反而還使目前這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情況更糟糕了。翟迤現在只感到更加不安,覺得他面前的這隻狼會化身野獸馬上衝過來吃掉自己。不過他也沒有什麼理由與必要去害怕,這隻灰狼雖說身強體壯,但那張臉卻能給他帶來無盡的好感。至少他目前還在嘗試跟自己溝通,野獸是不會溝通的,從來不會。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見到自己安慰失敗的灰狼不想就此作罷,撓了撓後腦勺,試圖掩飾尷尬。從一旁抽出一張小椅子並坐好,他將手裡端著的水杯遞向了翟迤。

「你要不……把水喝了吧!」

翟迤呆若木雞,他並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完好無損地接受這份關心。這隻狼會不會在這杯水裡給他下了藥?好愚蠢的問題。突如其來的好意令他不知所措,這份好心好意是真心實意的嗎?還是說,這只是傷害的利刃被偽裝成了善待的模樣?這是專門對他這個人——翟迤,的情感,還是僅僅為對任意流落闖蕩於虛空之中的人之憐憫呢?不過這個問題他不該問,冒犯使關係進一步惡化,這個他心知肚明。於是將問題轉向自己,為什麼會問自己這麼多問題?他不知道,也許是問題能帶給他答案,作用於他那脆弱的保護罩;他想理清這混亂不堪的世間。

翟迤接過了水杯,溫水的熱量透過杯壁傳到了他的手上,他想他現在已經對這只灰狼放下戒備。畢竟如果他是真的想殺死自己的話,那他豈不是在自己昏迷的時候早就已經下手了,還有得空來端杯水給他喝?什麼意思嘛!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他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仰起久未活動的頭,他將杯子裡溫度恰好溫度的水一飲而盡,翟迤的身子感到一陣溫暖。在這之前那早已存在良久的寒風刺骨也被驅散,即使之前處於這間保暖性極強的屋子裡。

灰狼從小金毛的手裡接過杯子,放置在了一旁桌子上。在已被飲盡杯子的杯底與木桌碰撞發出「當」的一聲響後,兩人對視了許久,又都撇開了眼睛。是,自己突然出現在別人家和在自己家突然出現別人的感覺實在是太怪了。對於翟迤這隻小金毛:自己對於出現在別人家的最好解釋也就只能是自己被別人救了回來。也許這隻灰狼不去救他那麼他的願望就不會落空,自己想對這個救命恩人生氣但是他無論怎麼辦他都做不到;對於那隻灰狼:他今早只是照例出去晨跑,在路過每天都會如初經過的河畔時,他看到了那塊黃色。於是他踏過河岸的礫石與蘆葦走了過去,接下來的事情無非就是把翟迤抱了回來。他也並不是很擅長與人溝通交流相處,經常孤身一人的他在家裡多了個人的情況下也不知道作何辦法。

「所以說……」

灰狼先開了口,打破了長久以來的沉默。在萬殊一轍的好奇心驅使下,他還是當了那個「罪人」。

「為什麼……會在河的岸邊呢?」

翟迤心裡波瀾:「也對,假設他發現我的話,當時我的狀況……恐怕是誰來了只要有同情心都會問個幾句。何況他還是那個把我救回來的人,更應當有理由獲得知曉事情本質的權利……也不能說是救吧,畢竟我應該也就只是躺在那裡而已了……不行,這樣想的話未免也太白眼狼了吧……」不過翟迤並不能肯定地確認眼前的這隻灰狼是不是那個救起他的人,不過憑感覺來判斷的話也就是他無疑了。剛才所發生的事與他所問的問題,至少他肯定知道些什麼吧!要告訴他真實的原因嗎?他也無所謂了,人們始終喜歡指指點點,否則那就不能叫做人了。即使他自己不去主動暴露些什麼。

「跳河。」

空氣剎然停止般地靜默。翟迤早已預料到自己說出真實答案時的情況了,不過他還是不想著決定去撒謊,他自己很清楚地明晰知曉自己受騙後的感受了。如果自己無法避免這個事實的話,他很願意並致力於幫助別人擺脫它。不過這並不是一個完美無瑕的解釋,但他應該把這個問題停留在這裡了。畢竟再把它探究下去的話,那就沒有任何意義可言了。

這出乎意料的回答讓灰狼震驚了好一會,不過他還是很快回過神來。還好,小金毛也沒有什麼較大的反應。這種說出真實自己或意圖後人們感到震驚時的表情的確令人感到厭煩,他自己也很討厭這種感覺。不過他也知道的是,有些人也會喜歡上這種看到人們因為自己故意所「洩露」出的重要資訊所製造出的反差感使人感到震驚時給自己帶來無盡興奮與快樂的感覺。他不知道眼前這隻小金毛是哪種類型,他不可能擁有讀心術這種在各種影視劇或者文學作品才能擁有的超能力。不論他是否真的擁有,他都還得小心行事。重新組織好早在下樓前就已經被排列好的思緒,他反倒覺得有點失望,不,說是難過更合適。失望只是他不想小金毛擁有許多不好經歷願望的落空,而不是針對誰的本身。

為什麼會放棄本就存在於深處活著的希望呢?他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不過他發現他都不能完美地交出答卷。也許是現實世界所要經歷的痛苦已經超過求生欲的承受極限,那些是人都不能忍受的傷痛也許早已摧毀了身體的各個部分。他很討厭那些貶低自殺這種行為的人,他們宣揚著珍愛生命的旗號,抨擊著那些決定實施自殺行為的人是漠視來之不易的生命。可是他們何曾知道那些人的真實感受?他們的真情實感時時刻刻被忽視著,就如同他們還未抱有如此想法之前,或者說是他們生命的每時每刻。他們可否聆聽過來自他們哭聲?只有惋惜,他們不知道,也不願知道,卻仍然肆意冒充著公知。他無法想像也不可揣測眼前這種可愛又乖巧的小狗狗經歷了什麼,但如果他能夠為這隻小狗提供他所需要的一切,他心甘情願。

在那棟樓頂之際,那難以言表的絕望是他確切的感受。人體基因內存在的本能求生欲與早已遍體鱗傷的乾枯自我意識做著對抗,嘗試將他撕裂為碎片。即使身體已經支離破碎,他仍希望能有一個人出來站在他身後至少說一點安慰的話,可惜身後連空氣都沒有,僅有那與他孤獨的影子伴他而行。他多數次地湧現想要一躍而下一截了當的衝動,可次次都被那一絲可恨的理智所成功壓制。他的腦海裡始終認為還有那一文不值的一線希望,他想殺死那個「自己」可惜他完全做不到。於是他選擇逃離了城市的喧囂,來到了這個遠離人煙但還不算荒蕪之地。如果他可以,他願意將這隻小狗救出深淵。

翟迤望著眼前那雙靛藍色的雙瞳驟然變大又逐漸縮小,他的腦袋早已被空白覆蓋。或許自己不該提這些的,搞得話題都很僵。下一刻他卻發現灰色的毛髮正遮蓋了他的雙眼,他此刻正處於灰狼的懷裡。溫暖現早已把寒冷驅散,嚴酷的寒冬過後總會迎來溫和日麗的春天,熱情儼然將冷漠替代。他感覺這是他第一次確確實實地感受到愛——真正的愛?他也不知道愛究竟是何物,人們總是告訴他:愛是多麼珍貴且難得。可是他沒有任何概念可言,這僅存在於虛擬與思維上的模糊概念。他無法在沒有任何對其於現實映射的範例情況下理解,不過他卻能隱隱約約地感受到那種細如蚊吶的可能性。雙手撫上了灰狼的背,這是他在不知不覺中做出的行為,好像刻在基因中的一段般。他嘗試著從灰狼身上獲得更多的愛或說關懷,但他卻害怕著——害怕他的索取會帶來厄運;會觸及到這隻灰狼的底線。他想從灰狼的身上獲得更多的溫暖與撫摸,不過他擔心這只會是曇花一現。有求必應地,他那想索取愛的心思被灰狼捕獲,彷彿心知肚明,使其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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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抱了許久才捨得分開。翟迤還想繼續體會這他將近十多年從未體會過的這種感覺多一點、久一點,可他十分擔心自己就因為這想法失了分寸,與真正的正確失之交臂。望著心之所向的東西正被抽離,他只知道自己會因此感到異常難受——即使他從未失去,因為他從未擁有。可他還是想試一試,在這處於嶄新的陌生環境下,說不定他又能獲得些什麼,他想放手一搏,說不定呢?過往卻始終吩咐他一退再退。他沒有預言的能力,自己也不是什麼先知。

「我叫……於櫟」。

怕小金毛並不知道他的名字該怎麼寫,於櫟從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一個本子。手指翻過牛皮紙定裝而成的筆記本,灰狼找到了一張尚未有任何墨跡的空白紙。拿出剛夾在封面的筆,於櫟一筆一畫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欸?是生僻字哦……」

「是的呢。」

好奇地望向呈現於紙張上的兩個字,翟迤微微點了點頭,隨後便朝著於櫟的方向望去。得到了灰狼肯定地回答,小狗抿了抿嘴唇抹去了嘴角的唾液,他又從於櫟的手中接過了筆。握住了筆的前端,陌生的熟練感從指尖傳來。筆尖的滾珠摩擦過砂紙感的牛皮紙,這種書寫的阻力感讓他覺得自己是真的在寫字而不是塗畫。上次碰筆的日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使得他在移動的過程中行為有些許彆扭。沙沙聲過後,名字躍然於紙上。就在他還在洋洋自得時,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超出了他的意料。

「翟……迤……是這麼讀嗎?好聽哦。」

「……欸欸???」

只見於櫟一音不錯地將他的名字唸出,僅有些許猶豫但毫無壓力可言。他天真地以為這隻灰狼會被自己的名字所難倒,可惜這次並沒有如他所願。他的名字的確算是生僻字,但如果只看一半或者尋找相似字的讀音也是能夠猜個八九不離十的。帶著些許不懷好意的自豪轉變為失落,翟迤嘟起了那張可愛的小嘴。看著於櫟那堆滿無辜的那張臉,他反而覺得更生氣了。但接下來還是片刻的沉默,翟迤的小嘴也復原了原狀,他也實在生不起來氣。在這一陣焦灼之下,翟迤先開了口。

「嗯,所以……」

「你要……回家嗎?要不我送你……回去。」

才起於兩三個字的話被於櫟打斷,傳來的是翟迤始終不想面對的瑣事。於櫟始終無法擺脫他內心中的那一份羸弱,他是多麼想也許這隻小狗還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要管,哪像他一般過著無依無靠的生活。他以為那就是原因。在自身本就不保的情況下,還讓自己照顧好別人的代價太大了。即使他擁有足夠的時間與精力來這麼做,那個接受這所給予一切的那個人呢?武斷地就這麼草率地做下決定,那豈不是太過天真了?小狗不可能完全放棄他所擁有的一切,他沒有權利代替小狗去做決定,否則這只是自私而已。

「……不想。」

「欸……可是……你不能一直待在我這裡吧?你的父母或者那些關心你的人始終會來找你……啊啊!我不是說要趕你走或者討厭你的意思,我,我……」

翟迤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灰狼動著嘴,隨著口腔張幅的減小,聲音也隨之變弱。灰狼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話,支支吾吾直至聲帶的震動已不足以發出任何可被聽見的聲音。他很恨自己,恨自己說不出流利的一句話。他明明在腦海裡構思了成千上萬遍,可是每當他將那些文字說出口時,那些話的意思就突然改變了。他恨那些詞語,為什麼就不能遵規守矩地依照他的意志呢?斗膽揣測一下,也許他自己所說的那些在意這隻小狗的那些人——父母、朋友、親戚等等,要嘛就是根本不存在;要嘛就是根本不在乎他是死是活,說不定他的逝去反而能給他們減輕負擔。相反的是,那些人的冷漠無情與不作為早已將小狗傷得遍體鱗傷。截至這裡,他還是沒有權利去繼續猜想,但他意識到唯一正確的就是停嘴。

「嗯……好。」

翟迤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何出此下策,他明明好不容易才脫離那個沒有光亮的黑暗之域,此刻卻荒謬般地計劃重返。也許是因為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他的身體早已為了適應這不佳的環境強制將自己改變。就像魚脫離了水就不能存活,他脫離了那不良的環境也會當即斃命;或許是這難得的、從來未體會過的、從來未擁有過的自由與放縱他完全無法接受,就像仙人掌澆過量的水就會被淹死,因為沙漠的水太過稀缺。也許他與那脫離水的魚和澆水過多的仙人掌一樣?可是明明一個那麼渴望水,另一個水多了就要淹死;明明一個那麼討厭水,另一個水沒了就要窒息。為什麼會是這樣呢?再者,他也不想給面前的這隻灰狼帶來麻煩,他覺得他自己就如掃把星一般令人討厭。他每去一個新的地方,那個地方就會發生各種奇怪的事故。可不論是為何,他都覺得他必須離開——如果可以的話?

「給我家人打電話吧。」

「……好」

於櫟不敢過多猶豫。還是那句話,他不能,也不想。

…………

夢境描述,可有關前朋友或鬣狗(需要在前文鋪墊過節等)。

…………

驚醒,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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